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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廣寒枝[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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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廣寒枝 [V]

第13章

「拾叁」

沈澎被問罪後,沈家上下全都死在那場火中,劍南道節度使由他的副將暫代,朝堂一直沒有認命新的人選。也因聖人閉關,監國的李郴便一直壓著這件事。

他們在進入益州之前的最後一個落腳點,便是沈家發生火災的那個驛站。

按理來說,當時沈澎已死,沈家上下屬於罪臣家眷,是沒有資格住在驛站的。

不過沈澎在劍南道很有聲望,得軍民愛戴。所以路過驛站的時候,驛丞不但招待了押送的官員,而且給他們也安排了住處。

沒想到沈家人在那場大火中全部喪生,就連當時驛站內的驛丞和幾位巡檢也遭牽連。

如今這座官驛,已經重新修繕。裏頭定也有了新的驛丞。讓陸微瀾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占了這具身體的原因,這兩日離益州越來越近,過去的那些回憶會經常出現在腦海中。

她也明白李郴的意圖,就像她治愈他是一樣的,總要接受過去,面對過去,才能走出過去。

為了讓李郴心安,陸微瀾對他道:“不如我們在驛站停留一日,再繼續趕路。”

“你真的可以?”李郴不免擔憂的問道。

“嗯。”陸微瀾點點頭,“心結不解,對自己就是一輩子的傷害。況且這官驛已經不是當初的官驛了,我也不是當初的我。”

李郴這才放下心來,握住她的手,“你還有我。”

但陸微瀾在這間官驛住下之後,還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特別是晚上躺在床上,她怎麽都睡不著,總是想起在這裏醒來的那日。她被人救出了驛站,本來因為是死裏逃生,沒想到卻被偷偷送入長安。

石榴感覺到陸微瀾在床上翻來覆去,便要起身給她唱歌謠來哄她睡覺。

陸微瀾覺得這樣也影響石榴無法入睡,便欣然應了。

“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若滂沱,放汝歸去。”石榴開始唱起來。

這應當是一曲求雨的童謠,陸微瀾想起沈澎獲罪那些時日,益州有些幹旱,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下雨了。

當時沈澎先被帶走,說是要押往長安,不過還沒到長安,就留下一封遺書畏罪自盡了,有人不想給他能夠翻身的機會。

陸微瀾聽著石榴的歌謠,慢慢也有了幾分睡意,睡夢中她還聽到了沈姿的阿娘給她唱過的童謠:“將軍奉命即須行,塞外領強兵。聞道烽煙動,腰間寶劍匣中鳴。”

陸微瀾回憶起來,沈姿的阿娘也特別喜歡給孩子們唱童謠,後來沈姿和阿兄都長大了,她便很少再唱了。

可是後來在流放的路上,她為什麽又唱了?而且是經常對沈姿重覆這首歌謠。

陸微瀾這一路也確實有些疲憊了,想到這裏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總之又出現她被救出之後的一些畫面,卻越來越模糊。

她在到長安的那段路途中,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路上基本都是睡在馬車中,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只偶爾她有印象的時候就是被叫起來,馬車外的人給她一碗粥一塊胡餅或者一杯水。

現在想來,那些食物當中應當是下了迷.藥的,所以那一路上她基本沒留下什麽記憶,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後來到了長安,她才逐漸清醒過來。

這一夜似乎做了很多夢,翌日醒來的時候,陸微瀾覺得腦子發沈。

剛睜開眼,石榴便對她說道:“王爺已經在門外站了很長時間了。”

“知道了。”陸微瀾揉了揉太陽穴,穿好衣裳洗漱完又上了淡妝才走出去找李郴。

“臉色不太好!”李郴此時正斜倚在門邊,見她出來拉著她的手有些擔憂的道。

她還特意化了淡妝才出來的,他是怎麽瞧出來她臉色不好的?

李郴看著她表情淡淡的道:“平日你不施妝就是這樣的臉色。”

陸微瀾摸了摸自己的臉才道:“我沒事,只是昨晚做夢想起很多事情。我想快些趕到益州去。”

聽了這話,李郴便知她應該想起什麽沈澎留下的證據了。

其實他早就開始撒網了,這一路只能算是收網,手中掌握了很多證據。就像一副輿圖,若想攻下城池,還差最核心那部分,這想必就在沈澎那裏。

“不急,總要吃了朝食。”李郴摸摸陸微瀾的頭,“我讓人準備了你愛吃的三鮮泡饃。照著醴泉坊那家趙家食店做的,味道可能沒那麽好。”

“真的?”這段時日陸微瀾胃口一直不大好,特別是到了揚州之後,她總覺得菜的口味有些淡,最想念的就是醴泉坊趙家食店的泡饃了,難為他連她的口味喜好都記得這麽清楚。

因為陸微瀾想起了一些重要的回憶,所以他們把回益州的路程提前了一日。

他們住的是官驛,益州府衙定會得到消息的。所以當他們進入益州地域之後,譚峰就打探到,益州刺史以及沈澎之前的副將馮棲元都出城來迎了。

得知這個消息,李郴和陸微瀾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到揚州的時候,範天朗和信任揚州刺史可沒有這麽大的陣仗。

人在特別殷勤的時候,不是有所愧,就是有所圖。

等到了益州城外,看到這兩人的時候,更驗證了陸微瀾的猜測。

“驍王殿下!”

如今暫代劍南道節度使的馮棲元和益州刺史趙松在他們的馬車離得老遠時就行了跪拜大禮。

等到馬車行至兩人面前,陸微瀾特意掀開車簾,望了過去。

馮棲元和趙松皆是楞了楞。

他們都是認得陸微瀾的。

只是聽說這次驍王殿下是帶著罪臣之女回來查找證據的。

可是哪還有證據等著被他們查?早就抹幹凈了。

不過最讓他們驚訝的是,陸微瀾竟然是坐在驍王馬車上的,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兩人還在發楞,陸微瀾已經放下了車簾。她這樣現身想要的效果已經出來了,剛才已經將兩人的表情看得真切。

還是益州刺史趙松先反應過來,“啟稟驍王殿下,下官們已經在府衙中設宴,為殿下接風洗塵。”

“恭迎殿下。”馮棲元這才反應過來。

這時李郴才緩慢的撩開車簾,對著馬車外的兩人道:“先去沈家舊宅。”

馮棲元和趙松自然不會說什麽,只是兩人對視的目光中藏著許多暗語。

趙松:驍王殿下要去沈家,看來沈家那個沒死的女兒沒少在驍王耳邊吹枕頭風。

馮棲元:我管她吹的什麽風,他們愛去就去吧,沈家都裏外搜過三遍了,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你擔心什麽。

趙松:可我聽說驍王最近在長安查處了不少大案,連左相和右相都落馬了。

馮棲元:他這是年少無畏,不懂官場之道,所以才得罪了很多人。再說我們跟那些人又不是一條線的。

兩人在無聲的對話中起了身,然而馮棲元也終究是不放心不下,又恭恭敬敬的道:“下官熟悉路,帶王爺及……”說道這裏他還故意哽咽了一下,然後又道:“沈小娘子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其實兩人不必在李郴面前偽裝,因為他一直都相信沈澎。既然馮棲元和趙松沒有被背後黑手一同拉進深淵,那沈家被害,與他們脫不了關系。

待到進入益州城後,李郴怕陸微瀾觸景傷情,一直都與她十指緊扣,用溫暖的掌心給她撫慰的力量。

他倒是個好病人,如今不但能自愈了,而且還會治愈別人了。

陸微瀾也無法與他言明,其實她才剛剛穿到沈姿的身體中來,過去那些人那些事,在她腦海中不過都是影像,只不過經常在睡夢中出現,擾她清夢罷了。

沈府在益州城的南邊,是個標準的四進宅子。

陸微瀾記得,沈澎為官清廉,身為一方節度使,生活從不奢靡浪費。

他獲罪後,沈家被查抄,只找到幾幅前朝的古董字畫,還是沈家傳下來的,算是與節度使的身份劃上些等號。

主要定下沈澎罪證的,是在他書房發現了一封與南詔往來的書信。

通過這封信能夠證明他在帶軍攻打南詔的時候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給敵人留下了機會。戰爭才進入焦灼狀態。

而打仗是需要戰備物資的,所以朝廷當時派下來的觀察史接到密報,揭發沈澎的罪行。

如李郴、範天郎和樊紹寧接到沈澎信的時候,他已經出事了。

如今,沈府的門能夠再推開,但前塵往事不可追,一切皆已成灰。

陸微瀾再踏進門檻的時候,就是這般想的。

雖然她從來沒有在這裏生活過,但此時所有的回憶還是像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兒時沈澎總是親手給她打造玩具,從嬰兒搖床到秋千架,從小木馬到陶土人。而縱使家中有很多仆婦,沈夫人始終動手給她縫制最漂亮的衣裙。

回憶閃的太快,一幅一幀,如雪片一般朝她腦海中湧來。

陸微瀾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竟扶著門框險些摔倒了。

作者有話說:

“將軍奉命即須行,塞外領強兵。聞道烽煙動,腰間寶劍匣中鳴。”《舞曲歌辭·柘枝詞》作者:唐無名氏

“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雨若滂沱,放汝歸去。”

《蜥蜴求雨歌》作者:唐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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